目前，智能手机的产品形态在全球范围仍在继续演进，产业集聚大量创新要素，正处于上升发展阶段。但国产智能手机却表现出一些与全球趋势不相符合的发展特征，在产品定义能力、商业模式创新、市场渠道建设方面受到消极因素影响，面临着过早陷入同质化竞争的危机，有可能提前引发产业衰退，在全球长期竞争中失利。

　　目前，国产智能手机的市场竞争已进入白热化阶段。除“中华酷联”（中兴、华为、酷派、联想）四大巨头外，海信、小米、魅族、长虹等品牌亦各据一席之地，盛大、阿里巴巴、百度、奇虎360、腾讯等互联网服务提供商更是蓄势待发。这一方面助推国产智能手机出货量快速增长，占国内总量比重已近50%；另一方面也带动产品价格快速下降，市场最新低价已在500元以下。面对于此，业内及媒体纷纷惊呼“智能机百元时代”已经来临，国产智能手机已有过早步入同质化竞争之虞，如不及时破解应对，今日荣光即为明日桎梏，抢抓全球新一轮信息技术创新机遇的愿景也将流于纸面。

　　导致同质化竞争的三大因素

　　同质化竞争是指同一类型、不同品牌的产品在外观工艺、功能模块、营销方式等方面逐渐趋同的市场竞争行为，表现为产品价格等于甚至低于成本，导致企业利润空间紧缩、竞争优势衰减、发展空间受限。这一现象多见于钢铁、平面媒体等创新活力日趋衰减的传统产业，作为新兴产业典型代表的智能手机理应不属此列，至少在该领域仍集聚大量创新要素的当前阶段不属此列。但对于目前的国产智能手机而言，正有三大因素导致其过早步入同质化竞争危机之中。

　　　产品定义能力尚处于“跟随”状态

　　产品定义方式局限于技术端。我们一直受到“技术锁定”论的深刻影响，认为国内企业在芯片和操作系统环节不具优势，尤其操作系统短期内难有突破性进展，就不能推出具有创新性的终端产品。这使产品定义的方式受到很大局限，并不是只有操作系统和芯片出现框架性变革才能催生新产品。我们不妨仔细思考两个问题：第一，苹果手机的卖点是在于新颖的应用模式，还是在于iOS；第二，三星的主流手机采用的也都是安卓系统，为何能够成为全球市场份额第一。作为与人类生产生活联系最为密切的电子产品，智能手机最需要的是基于用户体验的应用创新，纵然iOS在技术指标上未必完胜塞班，三星也不是安卓系统的研发者，但苹果和三星在操作方式、工艺设计、系统优化等方面均实现了“领跑式”创新，成功定义了特色鲜明、品牌效应强烈、符合市场需求的智能手机产品。国产智能手机对苹果和三星多有仿效，目前尚未出现突破迹象，很有可能继续“跟随”发展，而后果就是在缺乏定义新产品能力的情况下，推出大量从外观到功能都极为类似的同质化产品，只能低价竞争。

　　产品定义领域过于集中。据欧洲知名电信公司O2调查显示，在智能手机各种常用功能中，通话功能的使用时长仅列第五位，浏览网页、登录SNS、玩游戏和听音乐均列其前。这充分表明，智能手机仅是移动智能终端可能呈现的一种产品形态，而非移动智能终端所必须呈现的唯一产品形态。消费者们需要的是能够随时随地接入网络和处理信息、集成了各类生产生活在线应用服务的终端产品，手机因其继承了无线通信时代广泛的普及性而成为目前首选，但随着手机基础功能使用时长（也可以理解为重要性）的日益减少，一定会有其他更便于人类使用的终端产品出现，值得进行前瞻性探索研究。事实上，现在已经出现智能眼镜和智能手表，前者有谷歌的Project Glass，后者包括了苹果的iWatch、意大利Blue Sky公司的I’m Watch系列，以及美国最大手表制造商Fossil公司的Meta Watch（支持iOS与安卓两种系统）。国内厂商的竞争焦点目前仅围绕着手机这一种产品形态而展开，产品定义的领域过于集中，竞争的空间和方式相当有限。虽然的确有一些客观条件的制约，但“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终不可取，切莫重蹈未抓住彩管电视向液晶电视转型机遇的覆辙。

　　商业模式创新未能以应用为导向

　　商业模式创新点与消费者需求存在脱节。iPhone的成功在于App应用的丰富多彩，从此手机不再只是通信工具，而具备了多样化的服务功能。但iPhone的成功又不只在于App应用，其使用的平滑感、操作的便利性和外观的精致度都切中了消费者的需求要点。我们在论及商业模式创新时，其实应该两者并重，苹果和三星合占全球手机行业利润的99%，并不是单纯依赖各种在线应用。考虑到安卓系统的开放性，三星手机2012年二季度净利润同比增长145%更是来自于产品本身，不断推出更符合消费者使用习惯和更具时尚感的手机，是三星市场份额一路超越诺基亚的重要原因。国产智能手机对商业模式创新的理解较为单一，尤其是在众多互联网服务提供商加入战局后，新推出的智能手机完全成为绑定各类应用程序的硬件客户端，试图以低价大规模销售的方式为各大网络公司争夺潜在用户。这里自然也有所谓的商业模式“创新点”，但首先在绑定应用程序时并没有充分考虑消费者需求，只是供给方单方面的推广行为；其次不足千元的售价无法为更好的用户体验提供充裕成本，实际上是忽视了消费者对于手机自身品质的需求。大批不同品牌但内置应用功能大同小异的智能手机集中上市，必然会加速同质化竞争格局的形成。

　　商业模式创新缺少实质性内容。商业模式创新并非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其实质上就是针对消费者新兴需求的产品和服务提供模式，如何不断引导、激发甚至创造出新的消费者需求，是其保持活力并不断采用多样化方式的根本动力。随着社会的发展，人类在生产生活领域的需求规模会变得越来越庞大，任一个需求都有可能为智能手机增添新的应用方式，从而带来新的商业模式、创造新的盈利增长点。《纽约时报》最新公布一项预测，认为智能手机未来最可能新增的应用包括视频会议、生物识别、近场通信（家用电子设备互联互通）、光能充电、无线传输、移动投影等六项。同时，美国斯坦福大学已研制出了可与电视互动的智能手机；日本也推出了专用于化妆品用户、可进行肌肤检测的智能手机。国产智能手机目前在此方面进展缓慢，并没有针对应用领域的日益拓展进行深入研究，或者是一般意义上的安卓手机，或者是直接绑定了各大网站的在线应用。这些在线应用除了针对移动终端做出改良、从依托计算机使用转变为依托手机使用之外，并无实质性的内容突破，使商业模式“创新”就此停留在“用手机上网”的层面，市场竞争必然趋于同质化。

　　市场渠道在利润分配中的地位过于突出

　　国产手机厂商在“集采博弈”中处于完全弱势。国产智能手机出货量的大幅增长始于2011年下半年，其中运营商所起的作用非常关键，力推一系列“千元智能手机”活动，为国内手机厂商打开市场空间。如中兴与联通定制推出的BladeV880半年销量超过300万部；联想与联通定制推出的A60手机上市当月销量达到34万部；华为与中国电信定制推出的AscendC8812更是创造了上市50天突破100万部的销量记录。但是，受制于品牌知名度和渠道建设能力，国内手机厂商在与运营商的“集采博弈”中几乎没有话语权，只能被动接受压价。业内估算，一款国产智能手机要在集采中标后达到300万台的销量，才能达到盈亏平衡。极低的集采价格必然迫使制造商一再缩减成本，产品的差异化和高端化也就无从谈起。从这个层面而言，国产智能手机出现同质化竞争也确实有着明显的客观原因。

　　国产手机厂商普遍面临“渠道困局”。如果不通过运营商集采，选择其他渠道是否就能使国内手机厂商缓解成本压力呢？答案是否定的，或者说至少前途仍不明朗。在与渠道代理商的合作中，国产手机厂商遭遇的压力并不比与运营商合作小，依然受制于品牌知名度和渠道话语权缺失，普遍高达总收益20%~40%的代理返点，以及单独结算的人员、营销、展示等费用，也使手机厂商难以接受。如果采用自建渠道的方法，模仿苹果公司设立品牌专卖店，同样也面临着成本问题，而且对于各家国内手机厂商不啻又是一个新的领域，成败难以预料。电子商务是目前看来较容易接受的一种方式，成本低、见效快，华为、中兴已率先试水，但形成规模尚有待时日，还必须面对国美、苏宁等传统渠道巨头转型的竞争。由此可见，只要国产手机厂商的销售成本压力得不到有效缓解，国产智能手机就会在低价同质化竞争中越陷越深。

　　产品形态在全球范围仍将继续演进

　　同质化竞争是任何产业在技术水平固化、产品形态成熟后的必然走向，智能手机产业也概莫能外。我们要警惕的不是“同质化竞争”——有朝一日这是全球所有产业的共同趋势，而是我国“过早”进入这一阶段，导致在智能手机领域的全球长期竞争中失利。受以下三点动因作用，全球智能手机产品形态正在持续演进，我国面临的同质化竞争危机显得分外扎眼、亟待缓解。

　　人机交互方式即将爆发第三次革命

　　Kinect是微软开发的一项3D体感摄影机技术，最早被使用在微软推出的XBOX游戏机上，用作体感周边外设，但它所代表的意义远超出娱乐范围，是继“键盘+鼠标”和“多点触控”之后的第三次人机交互方式革命。与之前接触式的人机交互不同，Kinect技术允许用户通过肢体语言和声音语言与智能终端沟通交流，即体感交互式的操作，采用手势识别、影像识别、语音识别等多种方式下达指令，使人类在接触智能终端时的门槛几乎降低为零。目前，微软计划将这一技术应用到Windows8中，并使用在智能手机上，以对抗苹果的Siri技术。iPhone的“多点触控”技术推动了传统手机产品形态的变革，产生了现阶段的智能手机，Kinect技术一旦成熟，必将引发智能手机产品形态的再一次变革，加速推动人类进入能够在生产生活中随时随地获取与处理信息的“普适计算”时代。

　　操作系统与芯片的组合方式多样化

　　智能手机的产品形态演进要以市场应用需求为导向，但操作系统与芯片组合方式的改变将使产品形态产生框架性的根本变革。目前，智能手机领域的主流还是ARM架构+安卓系统、苹果“闭环式”iOS体系两大类别。但一方面新兴势力加快产业链垂直整合步伐，谷歌在收购摩托罗拉手机业务、实现向硬件制造领域延伸之后已宣布与英特尔展开深度合作，计划在今年就推出搭载英特尔芯片和安卓系统的智能手机；另一方面传统巨头也已逐步发力，从桌面领域向移动领域延伸，微软与英特尔的联合垄断虽被打破，但两者的合作并未中止，Windows8操作系统同时支持来自英特尔、AMD和ARM的芯片架构。此外，RIM的黑莓OS、三星的Bada等操作系统也仍然存在。智能手机操作系统与芯片的组合方式存在有多种可能，也许组合数量会因市场淘汰机制作用而逐渐减少，但过程中的框架性变革效应不会因此削弱，必然推动智能手机产品形态持续演进。

　　各领域的融合与细分市场并存

　　在移动互联网时代，人类生产生活方式会随着获取和处理信息便利性的不断提升而发生变革，这与智能手机乃至所有移动智能终端的产品形态演进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其关键交汇点就在于人类生产生活各领域具体需求的融合和细分。一方面，融合是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态势，从经济基础到上层建筑莫不如是，产业边界渐趋模糊，跨界交流日益频繁，终端产品所承载功能的集成性、综合性、智能性会愈加突出；另一方面，随着社会领域的扩展和经济边界的延伸，大量的新市场会由此创造出来，不仅是智能手机，所有移动智能终端都将面临越来越多的应用需求，新演化而来的产品形态未必就会替代既有的产品形态，很可能是在不同的细分领域发挥不同功用，如同目前台式机、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各擅胜场一样。各领域需求融合和细分的过程应当是有序进行、并行不悖的，在既有需求不断整合的同时又有大量新生需求衍生出来，将促使智能手机的产品形态演化出更多分类。

　　应对同质化竞争的措施建议

　　紧跟全球产业发展趋势前瞻性布局

　　一是提高国家财政资金利用效率，加快突破基带芯片、操作系统、射频器件、高效能电池、中小尺寸触控面板等关键环节；二是把握人机交互方式第三次革命机遇，针对其可能形成的产品形态进行预判和跟踪研究；三是引导骨干企业沿产业链推进垂直一体化整合，营造上下游协同、“芯片—系统—终端—应用”互动的良性产业生态环境。

　　鼓励面向市场和用户的应用创新

　　一是重视应用服务、内容开发等非核心技术环节，抓住手机游戏、视频应用、移动支付、位置服务、社交网络等新兴功能的市场需求，围绕用户体验加快创新；二是充分利用国内信息化、城镇化建设机遇，大力挖掘城乡消费者的多样化需求，主打差异化战略，在功能设计、工艺外观、服务模式等方面与国外龙头企业及国内同类企业展开错位竞争，必要时也可“让开大路、专走两边”，树立独特的竞争优势；三是引导国产行业应用程序与国产智能手机相绑定，形成终端一体化解决方案，在政府部门和大型国有企业率先使用，逐步试点推广。

　　加快建设电子商务渠道

　　一是引导和鼓励骨干企业积极开展电子商务渠道建设，减低营销成本，增强国内手机厂商的营销主动权；二是建立良好的网络营销诚信机制和服务体系，打造网络品牌效应，持续扩展国产智能手机的品牌影响力；三是从网络销售商向网络定制商转变，在实现智能手机在线定制的同时，做到网络销量的批量化、规模化。

　　推动国内手机厂商“走出去”

　　一是积极拓展国际市场，增加高端智能手机出口比重，不断加大对巴西、墨西哥、马来西亚等新兴国家开发力度。二是通过政策扶持、信用担保、完善通关服务等手段，鼓励有条件的国内手机厂商在境外设立分支机构、拓宽市场渠道、建立研发中心，并与海外科技企业和研发机构开展多层次合作，切实增强智能手机产业的国际竞争力。

　　作者单位：

　　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研究院电子信息产业所